《洛陽伽藍記》記載:建中寺“本是閹官司空劉騰宅……以前廳為佛殿,后堂為講室”;“愿會寺,中書舍人王翊舍宅所立也”等舍宅建寺的記載,不勝枚舉。佛寺、官署與住宅的建筑,在佛教初入時基本上沒有區(qū)別,可以互相通用;一直到今天,大致仍然如此。
我們對于唐末五代以上木構(gòu)建筑形象方面的知識是異常貧乏的。最古的圖像只有春秋銅器上極少見的一些圖畫。到了漢代,亦僅賴現(xiàn)存不多的石闕、石室和出土的明器、漆器。晉魏齊隋,主要是云岡、天龍山、南北響堂山諸石窟的窟檐和浮雕,和朝鮮漢江流域的幾處陵墓,如所謂“天王地神冢”、“雙楹冢”等。到了唐代,磚塔雖漸多,但是如云岡、天龍山、響堂諸山的窟檐卻沒有了,所賴主要史料就是敦煌壁畫。壁畫之外,僅有一座公元857年的佛殿和少數(shù)散見的資料,可供參考,作比較研究之用。
敦煌壁畫中,建筑是最常見的題材之一種,因建筑物最常用作變相和各種故事畫的背景。在中唐以后最典型的凈土變中,背景多由輝煌華麗的樓閣亭臺組成。在較早的壁畫,如魏隋諸窟狹長橫幅的故事畫,以及中唐以后凈土變兩旁的小方格里的故事畫中,所畫建筑較為簡單,但大多是描畫當(dāng)時生活與建筑的關(guān)系的,供給我們另一方面可貴的資料。
與敦煌這類較簡單的建筑可作比較的最好的一例是美國波士頓美術(shù)館藏物,洛陽出土的北魏寧懋墓石室。按寧懋墓志,這石室是公元529年所建。在石室的四面墻上,都刻出木構(gòu)架的形狀,上有筒瓦屋頂;墻面內(nèi)外都有陰刻的“壁畫”,亦有同樣式的房屋。檐下有顯著的人字形斗栱。這些特征都與敦煌壁畫所見簡單建筑物極為相似。
屬于盛唐時代的一件罕貴參考資料是西安慈恩寺大雁塔西面門楣石上陰刻的佛殿圖。圖中柱、枋、斗栱、臺基、椽檐、屋瓦,以及兩側(cè)的回廊,都用極精確的線條畫出。大雁塔建于唐武則天長安年間(701—704),以門楣石在工程上難以移動的位置和圖中所畫佛殿的樣式來推測(與后代建筑和日本奈良時代的實物相比較),門楣石當(dāng)是八世紀初原物。由這幅圖中,我們可以得到比敦煌大多數(shù)變相圖又早約二百年的比較研究資料。
唐末木構(gòu)實物,我們所知只有一處。1937年6月,中國營造學(xué)社的一個調(diào)查隊,是以第六一窟的“五臺山圖”作為“旅行指南”,在南臺外豆村附近“發(fā)現(xiàn)”了至今仍是國內(nèi)已知的惟一的唐朝木建筑——佛光寺的正殿。在那里,我們不惟找到了一座唐代木構(gòu),而且殿內(nèi)還有唐代的塑像、壁畫和題字。唐代的書、畫、塑、建,四種藝術(shù),薈萃一殿,據(jù)作者所知,至今還是僅此一例。當(dāng)時我們研究佛光寺,敦煌壁畫是我們比較對照的主要資料;現(xiàn)在返過來以敦煌為主題,則佛光寺正殿又是我們不可缺少的對照資料了。